【剑骨风】见字如面
这大概是我迄今为止写过最虐的文
he在下一篇：见字如面（Plan B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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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鬼同哭，旁人绕着走，他却留恋地一再回头
这是第几夜了。
七宝琉璃宗的旧址，那一片废墟，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。
有人夜晚从那旁边路过，隐隐听见什么人在哭泣，甚至有些像好多年前里面的欢笑声，只不过由喜转悲，分外哀怆罢了。
路人仔细看看，一丁点火光也无，想着近日中元节，方圆几里也没有个活人，又想到七宝琉璃宗多年前的血案，心道该不会是鬼门开在这里，鬼怪没有拘束，有冤有屈便放肆地哭喊出来。
那路人越想越怕，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，顺便把此地不详的消息告诉邻里。
只不过他不知道，活人还是有一个的。
宁风致闭着眼，坐在一处断碑上。
他也忘了这里从前写的是什么，总不过是族规家训之类，也没什么好想的。
他在这里坐了好几日，也不知道要来干什么。
寻人？早寻不到了。
也许是有些累了，宁风致在刚刚的一瞬间有些恍惚，好像有人远远地提着灯来找他。
他眯了眯眼，远处真的飘来一丁点灯火，摇摇晃晃的，越走越近了。
“爸爸！”
宁荣荣焦急地喊他，宁风致站起来，扶了一下石头稳住身子，回应道：“荣荣。”
“下着雨呢，爸爸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，找个地方避一避也好啊。”
宁风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有些打湿了，接过伞下了石阶，走在女儿前面。
马车在外面。宁风致让女儿先上了车，自己站在车旁，遥遥地望着远处的废墟。
等他再回过神来，已经坐在车里，目光没有焦距，好像刚刚经过了一场梦一样。
宁荣荣没说什么，悄悄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。
“爸爸……”
宁风致安抚地拍拍女儿，温声说没事。
宁荣荣听话地缩回手，手指虚虚握住。父亲的手凉得像他刚刚扶过的石板，从骨头缝里渗出冷来，手指都是僵的。
怎么可能没事。
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，她看着父亲腰背都不似从前挺拔，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雾，无形而又决绝地把所有人隔开。
不对。
爸爸也没有“所有人”，只剩她了。
回了住处，宁风致默默回了房，也不点灯，脱了外袍上床躺着。
他手里攥着个玉佩，已经有些旧了，宁风致把它捧在心口，慢慢把自己蜷起来。
那玉佩是尘心给他做的，那时候他还年轻，说起来已经有二三十年。
脑子是空的，从前精明的躯壳好像也塞不下东西。他连思考都变得困难起来，明明已经很累，却仍然不肯睡过去。
宁风致恍恍惚惚的，眼皮阖上，眉仍是皱着的。
宁风致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醒是睡，朦胧地睁开眼，好像见有人坐在他身边。
身边人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，时不时微微动一下，好像在调整位置，半晌后极轻地叹了口气。
“你这个样子，你叫我……”
那人停下来不说了，万般无奈之下放弃了表达。
宁风致慢慢清醒过来，习惯性地去掐眉心，缠绵不见好的头痛并没有来找他，取而代之的居然是许久没有过的舒适和温暖。
他一伸手，摸到金属的护腕，撑着床借力想起来，紧接着一只手托着肩膀把他按下去，有人轻声告诉他没事，可以再躺会儿。
“……”
“骨叔？”
宁风致嗓音发哑，怔怔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人。
“昨天晚上熬了那么久，再睡会儿也无妨——怎么了？”古榕忙着手里的事情，没有听到回答，便转头过来看他。
宁风致看看古榕，又看看散落的长发，还是乌黑的，泛着好看的光泽。
见他神色茫然而不安，古榕过来蹲下，一手搭在他肩上，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：“回神儿，这是睡迷了还没醒吗。”
宁风致回神也用了好久，古榕终于不放心把尘心喊来的时候，他似乎才醒了过来。
听见脚步声，宁风致抬眼去找人，又盯着尘心看了一会儿，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挪开了视线。
宁风致无法解释眼前的景象。是梦，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。
他像往常一样收拾起床，去看桌面上的文书，飞快地检索出关键词。
“太子”“国库”“岭南”“暗器”。
这是什么时候……
宁风致停机已久的大脑艰难地恢复运转，良久才反应过来，这大概已经是荣荣从学院回家，他们订了唐三的暗器以后。
他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，并不憔悴消沉，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。
“骨叔，昨天有没有宫里来的信？”
宁风致随口问道，暗暗试探着情况——眼前的一切格外真实，却又称得上离奇，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全放心。
古榕扫了一眼桌面回道没有，又说：“你让尘心去见太子来着，忘了？”
宁风致含混地应了一声，不知道回些什么。
果然，他上午没有见到尘心，古榕也和往常一样不来打扰他，只是送过一次吃食。
小米粥，加了苹果熬得软烂，宁风致捧着碗吃了一半，不太舍得放下，拿着勺随手搅着粥，躲着古榕探求的眼光。
“怎么了？”
古榕拨开宁风致披在肩头的发，看着那双碧色的琉璃眼，想从中读出什么意思。
“没什么，骨叔，就是觉得……”宁风致搜索不出一个合适的词，只能说：“这样很好。”
古榕笑了，给宗主顺顺毛，收了碗出去。
尘心站在院外，说：“他没发现？”
古榕摇摇头：“肯定有所怀疑，不过还没表现出来。可能是没摸清楚情况，还有可能……是他自己不想探索真相。”
即便真的是大梦一场，他也甘愿沉沦于此。
“我撑不了多久，你也是强弩之末，他又那么聪明，骗过今天都难。”
“能瞒一时是一时吧，我想让他再开心一会儿。”
到了下午，宁风致问尘心：“骨叔呢？”
尘心放下一摞文书，拿起看完的，随口答道：“没注意，不知道钻哪儿去了。”
宁风致应了，尘心又说：“他昨天翻出来那板玉料，没有裂的整块还有一个角，还想要玉佩吗，再做一个给你好不好？”
宁风致点点头说好，又说：“剩下那些边边角角的，给荣荣做串珠子。”
尘心拿来的活足够他做到天黑，宁风致做事极为专注，再抬头时半天已经过去了。
他仍然没弄明白时间突然的倒流是怎么回事，潜意识里似乎也不想深究。
他走出房间，看向不远处的天空。
繁星仍旧挂在天上，远处……
不对。
远处也是星空，璀璨得近乎完美。
可远处不该是星空。
七宝琉璃宗占的地皮极大，宁风致虽然住在靠边的后山，也不可能一眼望到天边，总会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。
他抬手唤出琉璃塔，华光向远处蔓延，走到某一个方位时停住不动了。
宁风致收回魂力，回到躺椅旁坐下，闭上眼睛。
他有一瞬间的震惊，紧接着涌来潮水般的失落和难过，继而又觉得理所当然。
哪里会有什么死而复生，时间倒流的好事。
他不知何时又在做梦了，真实得前所未有的梦，连感官和意识都十分清晰。
尘心推门进来，把玉佩递给他，说：“珠子给荣荣送过去了，看看，喜不喜欢。”
宁风致并没有去拿玉佩，伸出双手拢住那只拿着玉的手，指腹在对方带茧的指节上摩挲。
“剑叔……”
“梦醒了，怎么办？”
尘心心下一震，宁风致知道了，一时有点慌乱。
“是你把我们带回来的。”古榕的声音响起，在宁风致腿边蹲下，看着他。
宁风致恍然明白，垂了眼不说话了。
他从七宝琉璃宗的废墟带回了这两具魂魄，附在那块玉佩上，他精神虚弱，魂魄便入了梦，为他编织出一枕槐安。
尘心古榕轮流支撑梦境的完整度，现下失了支撑，浮屠宝铎从边缘开始缓缓分崩离析。
宁风致明白，这一次没有魂魄可以被他误打误撞地带回来，散了，没了，就真的没了，再也找不到了。
离别的恐惧本能地袭来，宁风致抬头，他第一次看到封号斗罗的眼角淌下泪水，目光中有些矛盾的情感。
舍不得，但是必须要分别。
“可不可以答应剑叔几件事。”尘心把玉佩塞给他，也蹲下来。
“好好吃饭，好好休息，找点事情做，要么就到处走一走，看一看。”
宁风致哽住了，眼眶被濡湿。
“剑叔……放心……”他艰难地答话，声音闷闷的，轻到几不可闻。
“我怎么能放心，”尘心手指抹掉宁风致脸上的泪水，“但是你至少，别让我后悔。”
我不后悔为你赴死，只是不想看着你因为我日渐消沉，把自己弄成形销骨立的样子。
古榕在宁风致发顶抚了抚：“留了东西给你，也有荣荣的。”
梦境的崩坏已经到了院门口，宁风致慌乱地去抓古榕的手，古榕用力回握住他，无奈叹道：“莫强求……”
尘心的手指最后一次抹去他的眼泪，指尖也随之开始消散，轻轻说：“别哭。”
书房的景象连着面前的人影一同溃散，宁风致伸手去抓。他竭尽全力想讨一个拥抱，却连触碰到对方的机会都没有。
宁风致睁开眼，身边躺着一块玉佩。
原本被他攥在手里的那个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碎了。宁风致无意识地撑了下床面，碎片割进手心，带出一片淋漓的血肉，他仿佛无知无觉一般，低头看着碎片。
碎玉彻彻底底成了个死物，最后一点生机也已经不复存在。
一切都化为乌有，只剩一块璞玉，崭新的精雕细琢，上好的手艺，温温柔柔地发着光。
第二日宁荣荣来找爸爸，捧出一串玉珠，小心翼翼地给他看。
宁风致看看笑了笑，叫她好好收着。
他木木地坐在桌边，无知无觉一样收拾着抽屉，不经意间翻出来一沓纸，整整齐齐地收着，他抽出一张读。
“风致，见字如面。
“星罗皇室确实有问题，必要的文本已经拿出来了，半月内可回，勿念。
“尘心，古榕。”
宁风致抚摸着纸上的字迹，伏在桌边痛哭失声。
“剑叔，骨叔……”
“我不喜欢命……”
“命运……不公平……”
那日路过废墟的路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过去，直到数月后一次不可避免的路过，看见一个身形纤长而消瘦的白衣男人，点着一盏灯，坐在断碑旁，白发被风微微吹起，安静地望着整片残垣断壁。
听见脚步声，男人回头看他，怔了一下，冲他笑笑，又转回去。
不知为何，路人觉得这男人并不是闲来无事，在毫无目的地消磨时间。
他是真的在等人。
好像已经等了好久好久。
——end
分享一个小插曲：
本来写着写着卡了，就去剪视频，一听剑叔的声音……
我居然又有了灵感……
我想要评论……（真诚）
9月7日：建了个群磕CP聊天，欢迎来玩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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